每次走進老院子,心里都微微一顫。
媽媽說,老院子里面還澆著一片菜地呢,讓我去把水關(guān)了,別菜地澆滿了,水溢出來弄的哪里都是。我從墻縫里拿出鑰匙,打開老院子的門,院子里綠油油一片。小蔥苗直挺挺的立著,黃瓜苗似乎剛剛破土,水蘿卜長勢很好,紅色的肚皮裸露在外,看著甚是喜人,好一片生機勃勃。可再好的景色又能怎樣,這里已不復(fù)從前。我雖不是從這老院子出生,可這老院子卻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,有疼愛、有陪伴、有團聚……
奶奶說是在爸爸小時候她們搬進這所老院子的。她在這所老院子看著自己的孩子們長大,也陪著自己的孫子們歡樂。媽媽要是有事兒外出,便把我放到老院子的奶奶家。奶奶跟我說,大概在我八個月的時候,媽媽要去縣城買收音機,就把我放在老院子,讓奶奶照看我。媽媽去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,我餓了,奶奶就給我煮了一個雞蛋。她把雞蛋弄碎放在碗里,讓我坐在炕角,我就兩只手一捏一捏的,捏雞蛋的碎末末吃。奶奶說我那時可親的呢,不哭也不鬧,只是悄悄地坐在那里吃自己的雞蛋。她每次提起這件事兒都是笑呵呵地,好像那一刻成為了她這一生永遠不能磨滅的記憶,她記著我的可愛,記著我的幼小,她愛她的孫女。而我記憶最深的便是夏日在老院子的陰涼處給奶奶拔白頭發(fā),我用我稚嫩的小手在奶奶的頭上翻來翻去,每拔下一根就放到奶奶手里,然后樂呵呵地看向奶奶,好像在向奶奶宣誓自己的“戰(zhàn)果”。
奶奶最經(jīng)典的動作是坐在炕上向外看,每次誰來了,一走進老院子的大門她便能看見,而從外面進來的人也直接能看見她。她還喜歡笑,你每次見到她的時候,她都是笑呵呵地,好像她從來沒有煩惱似的。當(dāng)你透過窗戶看見她那燦爛的笑容,你就想快步走進來。在里屋,她笑著握著你的手,問你這,問你那,似乎是久別重逢,又似乎是溫情脈脈。而你看見她,好像所有的煩惱都拋至九霄云外,你只感覺到她的親切,她的溫和。如今我踏入這老院子,透過窗戶,卻再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。有的只是失落與惆悵。
每年的年三十晚上,我們都要在奶奶家團聚,我們都要回到這所老院子,我們最熟悉的菜便是在院子里搭口鍋煮豬頭。記得我在生女兒那年,大家都還開玩笑地說,你這預(yù)產(chǎn)期在年底,別你奶奶家今年煮的豬頭你吃不上了。沒有想到我的女兒很爭氣,生在了新年的初五日,我是那年吃了奶奶家的豬頭肉生的孩子。那時的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您會走,會離開我們,會從這所老院子消失。
奶奶將要離開的時候,骨瘦如柴,嘴里說不出話,只是哼哼著,你問她,是不是很疼,她點點頭,她是因為肺癌去世的,看著她痛苦的樣子,我淚如雨下。從那一年開始,老院子里不再有歡樂,不再有笑聲。
奶奶在,我們都來,家里熱熱鬧鬧的;奶奶不在,這里只是一所老院子!
在離開老院子的那一剎那,我又回頭看了看奶奶經(jīng)常坐的那個位置,那里空空如也,我的心里好難過,我輕輕地關(guān)上門,我想將所有的思念都鎖在這里。
這老院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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